给长女安排的工作 在焦守云印象里,父亲就像一棵泡桐树,普普通通,腰杆挺直,一辈子都在牺牲自我为民谋福。她觉得,父亲不只是个艰苦奋斗苦干实干的人,也很讲究工作方法。 小时候,弟弟焦跃进嫌窝窝头难吃给扔了,父亲并没有声色俱厉地责骂他,而是启发式地教育他。他捡起窝头,放到火上一烤。顿时,一股焦香传来,焦跃进接过窝头吃得很香。随后,父亲让儿女们合唱《我是一粒米》:农民伯伯早起晚睡,每天种田地,一粒一粒米呀,来得不容易…… “再小的错误,他也从不姑息迁就,不允许有任何形式的特殊化,不允许有一星半点的优越感。”焦守云说。 第三代人中以打工的居多,对于“红二代”,焦守云也有理解。她说:“之前老母亲一直摁着,我们焦家儿女这些年从不敢乱说乱做。拉关系,走路子的事情别说做,想都不可能想。” 焦守凤作为焦家的长女,当年她既要上学读书,又要帮父母做家务,还要照料年幼的弟弟妹妹们。这些事影响了她的许多精力,她中考落榜了。她喜欢读书,哭着要父亲给她安排复读,焦裕禄没同意;有好几个单位都希望她到他们那里去上班,做打字员,做老师,话务员……焦裕禄知道后一一拒绝。 一天早上,焦裕禄对生闷气的焦守凤说:“走,咱上班去!” 听到这句话,焦守凤兴奋地跟着父亲去上班。当父女俩一路走到兰考食品加工厂时,她傻眼了。原来父亲安排她到食品加工厂当腌咸菜的小工。 在这里,焦守凤有时一天要腌上千斤的萝卜,有时一天要切几百斤的辣椒。晚上双手被辣椒烧得火辣辣的疼,根本睡不着,她只好起来打盆凉水泡手。 腌咸菜不是最难的,最难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挑着咸菜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卖。 焦守凤哭过,也在暗地里埋怨过父亲对自己太狠心。她心生怨怼,赌气一个多月没回家。 焦裕禄耐心地教育她:“县委书记的女儿,更应该热爱劳动,带头吃苦,不应该带头搞特殊化啊!” 不久后,焦裕禄病重。焦守凤去郑州看望父亲时,焦裕禄从手上取下自己戴了多年的那块手表交给她,说:“爸爸没让你继续读书,也没给你安排一个好工作,爸爸对不起你。这块旧手表是爸爸唯一的财产,送给你作个纪念吧。” 焦守凤泪如雨下。后来,这块手表成为焦家最珍贵的传家宝。 1966年2月26日,根据焦裕禄生前的遗愿和兰考民愿,河南省委决定将焦裕禄的遗体从郑州迁葬于兰考。 当天兰考万人空巷,人山人海,街两边挂满挽联。当焦裕禄的棺木刚刚在街头出现,悲痛的人群就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去,泣不成声。火车站离墓地不到三里地,整整走了两个半小时。 这一刻,焦守凤明白了为什么兰考人民拥戴父亲。他一生清廉,身为父母官却两袖清风,不属于自己的坚决不占不求,从来不搞特权。他和兰考人民同呼吸共命运,有鱼水之情。 此后50多年来,焦守凤一次也没利用父亲的名头搞过特殊,至今仍住在一个狭小的屋檐下…… 看白戏引出“干部十不准” 一座破败的土房子,屋里陈设简单:一张破桌子,几把破椅子,一个木箱子,一床满是补丁的破棉被,墙上贴有几张宣传画,一道布满补丁的土布门帘隔开里外间——这就是当年焦裕禄的家。 “那时候连毛主席的睡衣都是补丁摞补丁,更何况我爸爸一个普通县委书记?”焦守云说,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为父亲补袜子,袜子本身就是用棉布缝的,袜子上的补丁多了,穿起来就会硌脚,可是父亲仍然舍不得扔掉还要继续打补丁,以至于真的实在是无法下针脚。” 焦裕禄在生活上严于律己,却宽以待人,视群众为亲人。焦裕禄虽然要养活自己一家6个孩子,但是,他下乡时,一旦遇到家里揭不开锅的困难群众,他身上的干粮,手里的粮票、布票,以及自己的钱,经常顺手掏出来就送给别人了。可是焦裕禄对自己的亲友,常常不近人情。焦守云透露,小时候,她的几个哥哥都被寄养在舅妈家,舅妈辛辛苦苦缝补浆洗抚养他们。而舅妈只有一个孩子,当这个儿子长大成人了,舅妈想求焦裕禄帮忙安排一个工作,却遭到焦裕禄的拒绝:“我有这个能力,却没有这个权力。我不能带头破坏了组织上的这个规定。” 有一次,长子焦国庆打着“县委书记焦裕禄”的旗号,没花钱看了一场戏。焦国庆外出看豫剧很晚才回家,焦裕禄在家里焦急地等他回来追问之后,得知焦国庆去看了“白戏”。焦裕禄大发雷霆,严厉批评了焦国庆,并亲自带着他去向检票员阿姨道歉、补票。到了戏院才知道,前三排的位置一直都空着,都是给县委领导留的,而中间最好的那个位置正是给书记留的。事后,焦裕禄在县委会上作了自我检讨,还专门起草了《干部十不准》,规定任何干部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搞特殊化。 焦裕禄是1962年12月调任河南省兰考县委第一书记的,这个《干部十不准》应该出台在1963年春节之前,具体内容是:不准用国家的或集体的粮款或其他物资大吃大喝,请客送礼;不准参加或带头搞封建迷信活动;不准赌博;不准用粮食做酒做糖,挥霍浪费;不准拿生产队现有的粮款或向社员派粮派款,唱戏、演电影办集体和其他娱乐活动,谁看戏谁拿钱,谁吃喝谁拿粮,一律不准向社会摊派;业余剧团只能在本乡本土演出,不准到外地营业演出,更不准借春节演出为名大买服装道具,大肆铺张浪费;各机关、学校、企事业单位和党员干部都要以身作则,勤俭过年,一律不得请客送礼,一律不得拿国家物资,到生产队提取国家统购统派物资,一律不准用公款组织晚会,一律不准送戏票,十排以前戏票不能光卖给机关或几个机关经常包用,一律不准到商业部门、合作社部门要特殊照顾;坚决反对利用职权贪污盗窃国家的或生产队的物资,坚决禁止利用封建迷信欺骗和剥削社员的破坏活动;积极搞好集体的副业生产,增加收入,改善生活,反对弃农经商,反对投机倒把;不准借春节之机,大办喜事(不是不准结婚),做寿吃喜,大放鞭炮,挥霍浪费。 这个“十不准”的通知,是一份既平常又不平常的通知。说它平常,是因为通知所规定的每一条,都是每个共产党员、革命干部时刻应该想到的、做到的起码准则;说它不平常,是因为通知所规定的每一条准则,都闪耀着共产主义的思想光辉,都是对特权思想的有力批判。 焦裕禄把职位看作是为人民服务的岗位,把职权看作是受人民的委托,为革命掌权。这是一个共产党员无私的崇高革命精神的表现。 临终前与妻子约法三章 焦裕禄去世后,其事迹一直为社会所广泛而经久传诵,几代党和国家领导人总是牵挂着焦家的后人。 在焦守云给记者递来的名片上,有一幅1966年9月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她的照片。焦守云说,邓小平、江泽民、胡锦涛、习近平等中央领导人都先后接见过她和家人。 “任何时候都不能搞特殊化”是焦裕禄一再强调的准则。焦家的6个儿女在父亲任职期间,从来没有享受过领导子女的待遇,凡事反而更加受约束。 焦守云讲了一个吃西瓜的故事。为了感谢焦裕禄,兰考有位瓜农摘了自家种的西瓜来县委,当时焦裕禄在外面办事,这位瓜农就到焦家等候。当时焦守云的几个姊妹年纪都很小,就围着西瓜不停转悠,瓜农便把西瓜打开准备让小孩先吃。 这时,焦裕禄正好回来,他马上表示吃瓜一定要付钱,而瓜农却坚决不收。因为不想直接拒绝瓜农的好心,焦裕禄从办公室把工作人员都叫来吃西瓜,最后招呼大家一起凑钱付了瓜钱。看到这个场面,瓜农只好把钱收下。“你要是白吃,别人的辛苦就泡了汤。”焦裕禄曾再三告诉子女,任何时候都要尊重他人的劳动。 在兰考最后的日子里,肝癌已经扩散的焦裕禄每天都要忍着剧痛。工作期间,他要一直用钢笔顶着自己的肝脏减轻疼痛,最后发展到睡觉都要趴在床上,用钢笔继续顶着身体。“早上起来看到床上一大片墨水,母亲一再追问之下父亲才说出实情。”焦守云说,父亲一直瞒着没有去看病,因为拖得太久,第一次去医院检查肝癌已经是晚期了。在去医院之前,父亲最后还下了一次乡,剧痛使他已经无法骑车,他一直推着自行车,用车座顶住自己的肝脏,走到目的地时疼出的汗已将浑身的衣服湿透。 临终前,焦裕禄还不忘与妻子徐俊雅“约法三章”:不准向组织上要钱、要东西;不准给组织上添麻烦;不准向组织上要救济。而时年只有33岁的徐俊雅,此后要独自养活6个儿女和两位老人。 焦裕禄精神代代传承 如今50年过去了,焦裕禄的母亲、妻子相继去世。然而,在焦裕禄离开我们50周年前夕,焦裕禄的子女撰写了一封特殊的家书,向远在天堂的父亲倾诉无尽的思念。 “亲爱的父亲,您去世后,我们过了一个又一个没有鞭炮没有欢笑的春节。别人家的孩子盼着过春节,而我们最怕过春节,更怕过清明节。那几年,每年的除夕夜,母亲都是流着泪包一整夜的饺子。大年初一,母亲给我们下完饺子后,她却不吃不喝地躺上一整天。我们心里清楚,母亲是在想念您啊!每到清明节,母亲手把着我们的小手给您扫墓,她有几次哭得昏倒在您的墓前,不得不让人搀着她回家,那情景让每一个人都心痛。” 焦家现在有后人27位,目前只有一个在领导岗位上,那就是焦跃进,现任开封市政协主席,其他大多退休。 焦裕禄去世时,焦跃进才6岁,母亲徐俊雅也才33岁。家里上有两位年迈老人,下有6个尚未成年的孩子。一家9口人全靠徐俊雅每月50多元的工资和每个月13元的抚恤金艰难度日,生活很拮据。 一件衣服,老大穿完老二穿。一个作业本,正、反两面都用完,才会换新的。 作为焦氏家风的关键传承者,母亲对孩子的管教是极其严厉的。正是因为她的言传身教,焦家的孩子们才融入了父亲博大的精神生命河流里。 那一年,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“上山下乡”。焦跃进知道,只要母亲向组织提出申请,他完全可以留在县城。母亲拒绝了他的要求,声色俱厉地说:“别人能下基层,为什么你不能去?记住,干好了,你是焦裕禄的儿子;干不好,你也是焦裕禄的儿子。” 在母亲的坚持下,焦跃进来到农村,担任生产队长,也就是在那里,老农讲述的关于爸爸的故事,深深地触动了他,让他深刻感受到了父亲与兰考人民深厚的感情。 当时队里有个小砖窑,焦跃进干的是最重最累的活儿——手工脱坯。“脱坯打墙,活见阎王。”焦跃进一天能搬2000多块砖坯,晚上经常浑身疼得睡不着。“别人能干,为什么我不能干?县委书记的孩子不特殊。” 后来焦跃进当上县委书记后,为了工作方便,他在自己家里装了一部电话。当时电话尚未普及,还是摇把的。母亲看到后,质问他原因,焦跃进说方便工作。 “用电话指挥工作,有点脱离基层、脱离群众啊!通过电话,什么实际情况也了解不到。要多向你父亲学习,有时间多往老百姓中去,那才是最实际的情况!” 焦跃进想到了父亲。“在这大雪拥门的时候,我们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烤火,应该到群众中间去。共产党员应该在群众最困难的时候,出现在群众面前,在群众需要帮助的时候,去关心群众。帮助群众。” 作为政府官员,焦跃进在日常的工作中更能体会到父亲那句“不能搞特殊”的含义。不搞特殊,就是深入基层群众,与群众打成一片,廉洁奉公,自觉把权力关进牢笼,不通过特权谋利。不能搞特殊的家风,也成为他从政的一条座右铭。 身为干部,焦跃进有审批钱财的大权,但他从未用特权给自己搞过特殊。他放言“坚持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花,该花的也是一分钱掰两半花”。 焦跃进从政期间,曾在乡里、县里、市里的很多部门“当家”,却从未给任何一位亲属安排过工作,为官严谨。在一次会议上,他说:“当年父亲严格要求自己,不搞特殊,在各方面起到模范带头作用;我是焦裕禄的血脉传人,一定接好父亲的接力棒!” 在他心中,父亲就是他的榜样,“不能搞特殊”就是他的信条。他经常访贫问苦,走访孤寡老人,发现问题能解决的立即解决,不能解决的就带回办公室集体研究。老乡们都说,这娃长得像他父亲,办事也像焦裕禄,人们叫他“小焦书记”。
(记者:马国福,文章转载自:大河网-河南法制报)